一个坐在自制“浮船”上的小孩正在河中玩耍, 村子里有很多人像他一样在河面出生、长大最后死去。
1998年,在红色高棉最后一次战斗中,当士兵们端着AK-47冲进混居的村庄,不得不在开枪前大喊:“你是Yuon还是高棉人?”(Yuon是柬埔寨越南人的特殊称谓。)
在经历了几轮接纳、拒绝、再接纳、再拒绝后,洞里萨湖上生活的越南人学会了像影子一样低调。Hoarith生活的村庄叫做Chong Koh,是上百个漂浮村庄中的一个,每一艘小船就是一个生活场所,有的是杂货店,有的是理发店,还有学校、寺庙、甚至足球场。医院是很难建立的,因此村庄里有许多因为得不到及时治疗而终身残疾的人。
他们学会了在水上解决大部分困难,包括用竹编的笼子养殖鲤鱼、鲶鱼甚至鳄鱼,笼养的水族可以随时带走,以免池塘养殖被查封时损失惨重。他们也学会了利用有限的盆土,在漂浮的花园里种植盆栽辣椒和木瓜。
大大小小的村庄在迷宫一般的河道上分布,整齐地排列在一起,当暴风雨来临时,他们要储备足够多的棕榈叶,用以修补墙壁上的破洞。每一户居民都能牢记河道上大型船舶经过的时刻表,他们要在大船到来前退避三舍,以免大船驶过掀起的浪花将船屋倾覆。用Hoarith的话说:“我对洞里萨湖了如指掌。”
尽管当局希望这些漂浮的村庄都能一夜之间消失,但他们还是以其独特的生活状态吸引了“游客”的目光。在一则台湾热门的旅行游记当中,游客这样描述当地人的生活“人生不用奢求什么,简简单单也是一天,乐天知命,知足常乐就是这样的生活吧!”
而在一位摄影师Alina Fedorenko眼里,这里则恰好满足了她对“家园”这一概念的探索。她出生在苏联,随父母搬到柏林,她的“家园”随后变成了独立国家乌克兰。究竟什么是真正意义上的“家园”和“故乡”,或许只有这群漂浮在水上的“无国籍者”才能给出正确的答案。
大多数生活在水面上的柬埔寨越南人如今都成了无国籍者。他们曾经在柬埔寨王国(1953-1970)颁布的1954年国家法令下,获得了柬埔寨公民的身份。但却在红色高棉时期(1976-1979)的大屠杀逃亡后不再被认可。逃亡的人们在1980年代回到柬埔寨时,已经没有任何文件可以证明他们的公民身份了。而政权更迭之下,1954年的国家法令也早已被现在的柬埔寨王国所废除,并由1996年所颁布的更加严格的国民法所取代。
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之下,这群人尽管万般辛苦回到柬埔寨,却只能被政府认定为“非法移民”。看似“乐天知命”“知足常乐”的浪漫生活之下,是没有身份,无法登记出生和死亡,无法办理任何证件,不能接受医疗、教育,随时可能遭受暴力驱逐的绝望。随着柬埔寨现代化的推进,这种侵犯行为却越来越多。